第九章 前途不明

第二天早上天已放亮，早早吃过早饭、整装待发的任道远他们，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姚雪，她姨妈和姨父亲自把她送了过来，士兵们帮着把她的三大箱行李和一个包裹搬上马车，他姨父又对罗耀宗再三拜托，罗耀宗几次想插嘴、介绍职衔最高的任道远都插不上话，只好用眼睛看着任道远，任道远给了他一个理解的眼神，走到第一辆马车前等候。

终于，她姑父和姚雪劝停了哭泣的姨妈，姚雪才上了马车，在晨曦中，两架马车向沈扬城外缓缓而去。

由于600军送田行臻就医的卡车早就返回长林了，东北**联军又占据着广大的乡村、山野，沈吉铁路也早就不通车了，任道远一个人还有可能搭乘飞机，转道吉春前往600军驻守的长林，可是他觉得既然大家是一家、就没有丢下他们的道理，坚持带领大家一起前往赴任。

沈扬市距离600军驻守的长林市的路程有400公里，按照正常行军速度需要12—15天，沈扬市距离吉春市的路程有300公里，按照正常行军速度也需要10—12天。

近二十个人的粮草必须提前准备，任道远按照以前打游击经验，让黄班长按20天行军口粮准备，把面粉全部让客栈帮忙烙成大饼，大白菜、粉条、豆腐、酸菜和用配给的大米换的小半扇猪肉都装上大车，毕竟，沿途不是每天都能找到村镇起灶、做饭，这样加上众人背囊、武器弹药和姚雪的行李，基本就装满了两辆大车，除了驾车的弟兄、也就姚医官可以用马车代个步，包括任道远在内大家都是徒步行军。

走过十几里地后，黄班长发现有点不对，追到前面询问任道远：“处座！来的时候走的不是这条道呀，回长林不是应该向东走么，咱们怎么像是在往北走？”

“南满东北**联军有异动，我们必须绕道回去。”不能说明具体情况，以防军心不稳，但是，也得给他们个交代，所以任道远含糊的说道。

“哦。”虽然不明就里、黄班长还是应道，对他来说服从命令就行。

本来他们应该沿直线，沈扬—抚顺—清源—梅河口—磐石—永吉县—长林返回600军，但是，任道远知道国防部已经决定让600军撤守吉春，部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开拔，所以，直接到吉春汇合是最稳妥的办法。

本来任道远他们有两条相对近捷的路：

沈扬—铁岭—开源—四坪—公主岭—吉春

沈扬—铁岭—开源—辽源—伊通—吉春

但是，辽源基本被东北人民解放军控制了，虽然国军还占据一些据点，但是这条路显然不能走；剿总给任道远的消息里面，还包括发现东北**联军主力部队向四平移动的迹象，有再打四平的态势，所以，这条看着最近、也有国军重兵防守的路也不安全，毕竟国军部队都是驻守在城镇里，广袤的乡村和山野里，哪都可能有东北人民解放军出现。

像他们这样的一支小部队，是经受不了任何突发状况或意外打击，所以，任道远决定大迂回、一路向北，经法库至双辽再转而向东去吉春。

到了法库住店休息的时候，任道远把罗耀宗、王浩博、黄班长叫到一起，严肃说道：“再往前走就出了安全区了，虽然没有共军大部队，但是解放军工作队和土匪都可能对我们造成麻烦。”

“处座您就安排吧，我们都听您的。”罗耀宗说道。

“那我就不客气了。”任道远也没有谦让，多年游击生涯、让他对未知的危险有一种说不明预感和恐惧，防患于未然是他能多次逃脱日本鬼子扫荡、偷袭的法宝：“我和黄班长各带一个弟兄、提前30分钟出发，做尖兵斥候，王浩博带四个弟兄守护大车，罗科长率领其他弟兄跟随大车前进，遇到意外立即支援。”

“是！”“是！”“是！”三人被任道远说的都有些紧张了。

“不用慌，前方未必就有事情发生，我们只是预防意外情况发生，毕竟后面的路，我们不是每天都能在有国军驻防的地方安枕无忧。”任道远宽解道。

安排大家早点休息后，任道远又带着黄班长出了趟门。

第二天一早，起床洗漱的姚雪看到院子里面几个农民打扮、穿的跟叫花子一样的人，在跟罗耀宗、王浩博交谈，好奇心让她忍不住走了过去。

“王浩博你也没有手表？”时间对战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，刚才对时间、才知道黄班长没有手表，任道远知道自己疏忽了。

“有，怕丢、留在军部了。”任道远知道这回王浩博的手表是丢定了，国防部已经准备让600军从长林撤出移防吉春。

“我有。”虽然不知道任道远为什么问这个，姚雪还是说道。

“借黄班长用用，行么？”任道远虽然有点意外，还是问道。

“可…可以。”姚雪迟疑了一下，还是转身回房把手表拿了过来。

“现在是六点零五，我们走后你们隔30分钟后出发，保持距离、注意观察。”任道远说道。

“是！”罗耀宗、王浩博立正说道，端着脸盆、感受到紧张氛围的姚雪，也不禁双腿并拢。

“出城以后、我带这位弟兄走前面，你们俩跟着我们、不要脱离视线就行，如果我们遇到麻烦，一个人回去通知罗科长增援，一个人接近我们探明情况，注意！不到万不得已、不要开枪！”任道远给他们交待道。

军部警卫营虽说都是精兵，但是平时实战经验太少，只有一个做过侦察兵的韩国柱、被任道远安排在黄班长一组。

任道远选的这条路、虽然是官道但不是主路干道，国共双方都没有在这条路上安排重兵，走官道还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开土匪可能的袭扰，虽然远、但是相对安全。

这天，刚拐过一个山梁任道远停住了脚步，很明显前面的村落有驻军，明哨放到了村前一里地，任道远让跟着他的那个士兵立即返回去，让罗耀宗他们把大车赶到路边隐蔽，他独自一人向村落走去。

哨兵拦住他问话，不会东北话的任道远只能装哑巴，这也是他以前的经验，那时候，他都觉得自己把当地方言学的炉火纯青了，可是一开口、还是能被当地人辨识出来，所以，后来他倒是把装哑巴玩的溜转。

见他一个人、又是个哑巴，便衣哨兵也就没有仔细盘查，很客气的让他过去了，任道远有一种不好的预感，这是东北人民解放军的队伍，土匪和国军不可能对他这个态度。

一进村，任道远就确定这是东北人民解放军的一支工作队，在沈扬的时候看过简报，**这种十几个人到几十人规模的工作队很多，跟老百姓关系融洽，他就看到有帮老乡担水的、有帮老乡糊墙的，老在村里晃悠会被怀疑的，于是，任道远穿村而过，又走了几华里才碰到个打猎的猎户。

“我看你不像是本地人哈。”一支卷烟拉近了俩人的关系，猎户问道。

“老哥这都能看出来？”任道远恭维道。

“那是，俺可是一眼就能分辨兔子雌雄的。”猎户吹嘘道。

“那是！”任道远继续套近乎：“我们掌柜的贩两车私货去吉春，前面那个村子住了大兵，您知不知道、有没有绕过那个村子的小道？”

“你说俺们村里的工作队呀？没事儿，**的队伍不拿群众一针一线，放心过！”猎户道。

“我们老板贩的是私货…。。”任道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。

“大烟呀！”猎户警醒道。

“不是，那杀头的买卖谁敢做？就是布匹、白糖、茶叶什么的。”任道远解释道。

“哦，山上倒是有条小道，可是走不了大车呀！”

“您路熟能不能给指条道？”任道远再递上一支烟。

“有是有，就是绕老远了。”猎户考虑了一下说道。

“我们老板说了，只要有人带路绕过来，给五块大洋！”任道远诱惑道。

“五块大洋？！”猎户的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。

“可不是嘛！”任道远从怀里掏出两个带着体温的袁大头，信口开河的说道：“这是两块袁大头，定钱掌柜的都让我带来了。”

猎户接过袁大头吹了一下放在耳边，起身、开心的笑道：“走！”

任道远绕回到分手的地方，已经是深夜了，他也不知道罗耀宗他们躲在哪里，幸好那个做过侦察兵的战士韩国柱和黄班长还算机警，几个方向都有暗哨。

等哨兵带着任道远他们找到罗耀宗他们的的时候，一群人正紧张的围在大车旁边，连晚饭都没吃。

发觉上当的猎户、被任道远交给那个哨兵看管，见大家都没事儿，任道远也松了一口气。

“事不宜迟，我们必须连夜绕过共军驻扎的这个村子。”任道远让罗耀宗收拢人员马上出发。

精神一松懈下来、姚雪就嚷嚷饿了，一群人拿出干粮边吃边往回走，姚雪从一个大包袱里拿出一个纸袋跳下车，走到任道远身边把纸袋递给他：“任处长也没吃饭吧？给！”

“谢谢！”任道远接过纸袋，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、姚雪就逃回大车上，任道远打开一看是包牛肉干。

一夜摸黑行军也没人喊累，次日天光大亮时，才绕回官道，任道远并不敢掉以轻心，鼓动大家继续前行，怕走漏消息也没有放猎户回去，带着他继续一起行动。

又走出三十多里地感觉大家确实走不动了，才安排宿营。

第二天早上出发前，感觉猎户就是回去报信儿，**也追不上了、才放他回去，嘱咐他回去不要乱说，当然，任道远并没有食言、又给了他三块大洋。

经过这件事，大家算是对任道远完全心服口服了。

接下来的几天波澜不惊。

这天下午落日的余晖中，任道远他们俩仍然走在队伍的最前面，经过这些天的同行，任道远跟这个叫牛疙瘩的战士已经很熟络了，俩人边走边聊着。

忽然两个骑马的人、从他们身边奔驰而过，任道远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、这两个行色匆匆的人，现在这个点，赶到前面能打尖、住宿的村镇，即便是骑马也要很晚了，没有特殊情况没有人会这么赶路。

没过多长时间那两个人又去而复返了，这更加重了任道远的疑惑。

前面的镇子不大、却有两家大车店，任道远跟牛疙瘩选择了靠近镇中心的那家、要了两个通铺，然后就分别到外面坐着观察。

天黑之前，罗耀宗他们也到了，掌柜的热情的把他们让进院子、安排住宿、安排草料。

“头晌还有人打听有没有过去两辆大车，这可就来了、你说巧不巧。”住店时老板似是故意说了这么一句话，坐在角落喝茶的任道远心里一惊。

不一会儿在外溜达、观察环境的牛疙瘩走了回来，坐在任道远身边轻声说道：“外面有两个人很可疑，看后腰、像是带的有枪。”

为了安全起见，这几天任道远、黄班长两组人并没有跟罗耀宗他们住在一起，现在看来，这个决定是正确的，也就是因为他们看着跟罗耀宗他们不是一起的，对方才可能露出这些破绽，既然对方是有备而来、不管什么原因，必须小心应对才行。

考虑到对方情况不明，保险起见，任道远让韩国柱去跟踪那两个盯梢的，然后漫不经心的跟掌柜和伙计聊天，了解这一带的地形和周边情况，通过了解，知道附近并没有土匪，也没听说国军和**游击队出没，那么这伙人到的是谁？要干什么？

为了不惊动对方，任道远没有把情况告诉罗耀宗他们，这帮人该吃吃、该睡睡，他们都休息后，混在通铺里的那个盯梢的、悄悄从院墙溜出了大车店。

半夜韩国柱才回来，因为当过侦察兵的缘故，他能听得懂土匪黑话，情况跟任道远的预想有些偏差，显然这是一股流匪，但是，似乎又像是知道他们要从这边走。

按掌柜的和土匪的说法，出镇三华里桦树沟有一段路一面临涧、一面靠山，那可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。

任道远不敢大意，把罗耀宗、黄班长偷偷找过来商议了一下，决定由任道远带人出镇子预先埋伏，罗耀宗他们天大亮再出发，因为不能带走太多人，以免土匪怀疑，又让黄班长选了两个老兵，六个人带足弹药、悄悄地出镇而去。

到达桦树沟后，任道远在游击战中练出的经验派上了用场，他很快找到了最适合伏击的路段，再根据土匪杀人越货不择手段、武器杂乱、枪法不精的特点，确定了土匪可能设伏之处，向山上走了几圈，才确定了反伏击的位置，两人一组左右形成交叉火力，中间进行压制。

安排好轮流值夜的人后、大家抓紧休息。

天亮刚亮，二十几个土匪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，到了任道远判断的地点后，步行的留在原地，骑马的又向前走、转过山弯好一阵子才回来，一个人领头走上山岗，显然他们事先探过道，几乎是径直走到那个伏击地，领头那人指东道西、安排手下伏击的位置，就在他安排妥当准备让手下隐蔽的时候，任道远当先开枪，接着五颗手雷在土匪队列里炸响，紧接着六条火舌喷向土匪，瞬间打死大半土匪，其他人在任道远他们换弹夹的功夫、才反应过来，转身、趴下、举枪盲目射击。

土匪的反击是徒劳的，任道远选的反伏击地，可以无死角的从三个方向打击他们，军部警卫营的武器也不是盖的，一水儿的M1加兰德步枪，很快土匪那边就没有动静了。

“都小心点！下去看看有没有活的。”任道远说道。

牛疙瘩第一个跳起来向土匪跑去，“啪！”的一声枪响，一个没有死透的土匪向牛疙瘩开了一枪，牛疙瘩一个趔趄扑倒在地，“哒哒哒！”警戒前行的韩国柱一梭子打死了那个土匪。

任道远急忙跑到牛疙瘩身边，还好，距离近是贯穿伤，没有伤到大腿骨头，任道远安排黄班长带人去接应罗耀宗他们，自己和两个战士给牛疙瘩包扎伤口。

任道远他们那边一打响，两个负责盯梢的土匪就被罗耀宗带人抓了起来，没多一会儿就赶到战场了，任道远让人把牛疙瘩背下山去，让黄班长带人去找土匪藏起来的马匹，把那两个被抓的土匪探子直接带到刚才的战场。

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土匪，两个探子直接吓摊在地上，其中一个就像传说中的那样吓尿了。

“老老实实说，否则……”见已达到效果任道远直接说道。

“是，是…是有人给俺们大当家的传信儿，说是有十来个当兵的，押送两大车军饷给吉春守军送，大当家的带着全山寨的弟兄在老龙沟别梁子，二当家说干了这一票，俺们这一辈就吃香喝辣的了，偷偷带着俺们这帮把式、潜在前面拉线，想吃个独食。”这个没吓尿的土匪显然也吓得不清，二十多个人转瞬间就被全部消灭，打的只剩他们俩人了。

“你确定老龙沟还有埋伏？”罗耀宗问道。

“应该是，二当家的是奉大当家的令留守山寨的，我们出来的时候，跟其他留守的人说是去边安堡接观音，每个人除了武器和随身细软啥家当都没拿，二当家的压寨夫人都还留在山寨里呢。”土匪这会儿说话利索了不少。

“你们怎么绕过老龙沟的？”任道远问道。

“二当家的是后来入伙的绺子，之前在双城南边落草，所以这片儿道儿熟，我们来切尔走的这条山路，山寨的人也不知道。”土匪道。

“这条山路通到哪儿？”任道远接着问道。

“这只有二当家的知道，不过我听他在来的路上吹，说他在这条道上截过一个抄近道的吉春的什么局长。”土匪道。

这时被土匪藏起来的马和他们携带的家底也被黄班长他们找到了。

任道远把罗耀宗、黄班长、王浩博、韩国柱几人找来商议，官道肯定不能再走了，按那个土匪说的走小道应该更快捷一些，按刚才的情况他也不大可能说谎，几个人决定让土匪带路走小道，大车是不能在带上路了，刚好缴获了土匪的马，加上拉辕的两匹马，丢掉大车用马驮物资，这时候任道远打游击时、养成的财迷心态暴露无遗：连警卫营战士都看不上眼的土匪枪支，他也让一支不落全带上了。

姚雪和负伤的牛疙瘩骑马，这样一来行军速度也没受到影响，在这两个土匪的带领下，走小道绕过了老龙沟向吉春急进。